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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宾》| 美国中期选举的赢家、输家和双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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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宾》[美国],2018年11月7日

在身份危机中苦苦挣扎并奋力夺回2016年大选失地的民主党人,尝试着在今年的中期选举中排兵布阵。一些人向左转,一些人向右转。两种策略的结果混在了一起。但是这两种路径的主要不同在于:机械地模仿保守观点的那些民主党人,尽管赢得了选举,但却已经在政治上屈从于右派;另一些明确而勇敢地表达进步观点的人,即便没有赢得议席,对左派来说也已经是决定性的成功。

当民主党在左翼价值观上妥协以赢得职位时,这对左派来说充其量是个平局。这是因为,左派在政治领域的任务,不仅是阻止共和党人获得多数席位,而且要击败右翼的各种形式的议题。如果这是你的目标,那么把保守立场和花言巧语融入到你自己的竞选中是不明智的策略,从长远来看注定会削弱你。

问题不是你赢没赢,而是你如何赢

想想现任印第安纳州民主党参议员乔·唐纳利(Joe Donnelly)。他倒向了右派——鼓吹他与特朗普总统(President Trump)的合作,并对拟议中的美墨边界隔离墙表示支持,承诺“削减导致就业岗位减少的监管”,将自己定位为两个反堕胎候选人中的更合适者,并警告说,除非全民医疗保险(Medicare for All)“越过我的尸体”,(否则不可能成功)。他把自己的政治风格称为“印第安那州人的常识”,但他要找的词是“保守”。

唐纳利输了。尽管他是上一届参议员,而且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也给他以有力支持,但他还是被共和党挑战者、特朗普的助手迈克•布劳恩(Mike Braun)取代。布劳恩是一位积极支持企业的千万富翁商人和自由市场的福音传道者。在一个旨在传播对非法移民的恐惧的竞选广告中,他违背他人遗孀的意愿用其丈夫的死亡进行宣传。

对唐纳利的方法持怀疑态度有两个主要原因。首先,它不起作用。

当民主党人向右转时——通常是在经济问题上,而不是在社会问题上——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精明的策略,甚至是胜利的先决条件。有观点认为,如果民主党人摆出一副共和党人的派头,他们赢得大选的机会就会更大。这种想法是毫无根据的。随着工资停滞不前、社会保障体系消失,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正在下降,他们越来越被清晰明确的政治议题和大胆变革的提议所吸引。

因此,当一个共和党人对未来提出一个大胆的(如果是反乌托邦的)愿景,而一个民主党人则提出了一个淡化的(反乌托邦的)愿景,那么共和党人就有了优势。这显然就是唐纳利的例子。这也是中间派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输给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原因,也是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在印第安纳州击败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的原因。

第二,政治不仅与候选人是否获胜有关,而且与他们如何获胜、用怎样的条件获胜有关。

竞选是一个独特的机会,可以大规模地向大众讲述理想社会的原则和价值观。政治候选人有机会一次对几千人、有时是几万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对如何运用这种权力的选择塑造了一个流行的观念,即什么想法是可以接受的,什么政策是可取的,什么社会变革是可以实现的。

竞选运动总是在扩大或限制公众的想象力。对于政治使命感超出个人自私野心的候选人——不仅要提高他们的个人地位,而且要让他们的政治思想形成长期优势——竞选是一个争取更好社会的机会——以积极的、不含糊的、振奋人心的计划来教育和激励选民的机会。

当像布劳恩这样的共和党人点燃仇外心理和种族主义的大火时,当像唐纳利这样的民主党人重申他支持边界墙来阻止移民、承诺他不会允许“激进左派”废除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并声称我们必须做“保护我们边界所必需的一切”时,保守的世界观受到了巩固而不是挑战。无论谁获胜,这都是右派的政治胜利。

同样地,当共和党人要求将“市场导向的医疗解决方案”作为一个大程序的一部分,并以牺牲人民的健康和工作为代价来填满企业的钱袋子时,当民主党人通过将愤慨指向要求实现普遍公共医保的左派时,民主党已经输了比赛。民主党人浪费了为长远的左翼胜利奠定基础的机会,没能对右翼资本主义观点(即人们不得不屈从于利润)提出替代方案。在这些条件下取胜远不能保证——而且根本算不上胜利。

隐藏的割裂

唐纳利是一个极端的例子,至少在社会问题上是这样。尽管许多民主党人同意他的观点,认为有必要迎合大企业的需求,而且不认可全民医疗保险,但大多数人反对特朗普的边界墙。但在民主党内,唐纳利的策略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奇怪。

在中期选举前的几天里,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本可以去美国的任何地方。他选择了三个,其中一个是印第安纳州。在那里,他为唐纳利进行巡回演说。唐纳利企图和假想的“激进左翼”对手打太极拳,以此对抗那个种族主义资本家(译者注:指特朗普)。唐纳利还反对大赦移民和难民,他说:“我们需要真正站出来为正义而战的领导人。”

因此,我们看到了民主党建制派是如何完全支持这一策略的:出卖政治信念,以此换取他们自认为的党派胜利。

这主要表现为对妥协的盲目崇拜。民主党昨天在众议院重获多数席位。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没有借此机会宣布左派对右派的胜利,而是承诺,国会现在将发挥“两党共识”的作用。即便他们沉浸在最疯狂的政治幻想和胜利喜悦当中,民主党人仍然认为自己只是与共和党人分享执政权力,而不是击败共和党人。

这种结合左右政治的强烈观念,取代了简单用左来反对右。正是这一策略使得30多年来民主党一直忙于掌握妥协的艺术,共和党人却在追求强烈的紧缩、私有化和反动的社会议程,而不是任何两党合作。这种选举胜利不仅是可悲的,而且是一种清算。这种胜利一直难以捉摸。

与此同时,来自左翼的妥协中立主义与来自右翼的狂热野心相结合,共同产生了美国政策的右倾,特别是涉及公共部门的授权和削弱。

但民主党内的分歧正在扩大,并不是每个中期选举的候选人都摆出中立的姿态。相当多的民主党人纷纷离开,与奥巴马和佩洛西相反。

全美护士联合会(National Nurses United)发现,在国会竞选中,52%的民主党候选人支持全民医疗保险(Medicare for All)或单一支付医疗保险(single-payer health care)。考虑到两年前,当时民主党的代表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向公众保证,单一支付医疗保险“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实现”,候选人对全民医疗保险的支持率激增,这是相当惊人的。

候选人已经改变了他们的论调,因为全国的话题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这是因为伯尼·桑德斯对竞选活动的政治价值的看法与主流民主党人不同。

2016年,当他在民主党初选中与克林顿正面交锋时,他的目标不是简单地用任何必要的手段击败他的对手——尽管很明显,考虑到党内精英们对他的谩骂和积极压制,他确实比任何人预期的更接近胜利。相反,他看起来是这样一位候选人——有清晰的政治愿景,将推广这一愿景作为自己的目标,鼓舞选民们为这一愿景而不懈奋斗。

为此,桑德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纲领,考验着美国人认为可能实现的极限。在美国人能够集中政治意愿的前提下,这一目标可以实现。在竞选中,他毫不畏缩地提出了一些可以改变劳动人民生活的想法,但很少有民主党人有勇气公开提出这些建议,包括从全民医疗保险到免费大学和减免学生债务。

将这个纲领呈现在大众面前,不仅在政治主流中确立了新的合法性标准,而且还改写了关于美国社会权力平衡的叙述。桑德斯的纲领讲述了一个关于美国的故事。其中,新的主角是并不富裕的多数人,新的对手是从他人辛勤工作和绝望生活中获取利润的统治阶级的少数人。

因此,尽管桑德斯在初选中失利,但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他成了美国最受欢迎的政治家。对全民医疗保险的支持率从2014年的21%激增到今年的70%。公众对免费公立大学的支持率达到了60%。这个想法最初是如此的不起眼,以至于民意调查人员甚至都没了解过。

以他的竞选活动为契机,重置辩论的内容,提高包括广大工人阶级在内的普通民众的期望,桑德斯做了一些比在政治舞台上击败对手更重要、更持久的事情——他让千百万人,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对经济不平等和剥削的厌恶,作为一个政治框架认真对待。 大多数美国人现在想要消灭私人保险行业,并代之以单一的公共保险行业。今年11月,超过一半的民主党国会候选人在竞选中涉及了这个议题。

支持“全民医保”和其他进步政策的候选人,经历了失败和胜利的结合。但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愿意走进桑德斯打开的大门,并用自己的竞选活动提高普通民众对社会的期望。

在一个由精神错乱的共和党人和模棱两可的民主党人主导的时代,开展一场被广泛关注的、旨在推广进步和民主社会主义原则的竞选就是左派的胜利,不管这位候选人是否击败了他们的对手。当左派像右派一样时,它就输了;如果再像唐纳利一样失败,那就是双输。当左派像左派一样竞选并取得胜利的时候,那就是双赢,像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特兹(Alexandria Ocasio-Cortez)、朱莉娅·萨拉查(Julia Salazar)和富兰克林·拜纳姆(Franklin Bynum)在今年中期选举中所做的那样。而且,即使明确的左派候选人没能赢得选举,如果他们致力于大规模宣传和普及进步和民主社会主义的理念,他们也不是完全失败。我们应当发起更多这样的运动,而不是双输。

亚历山大·奥卡西奥 - 科特兹在纽约州第14选区当选众议员

- 来源:雅各宾[美国]

译者: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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