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取进步运动的民主氛围——关于王小嗨与尖椒部落劳动纠纷的呼吁

争取进步运动的民主氛围

——关于王小嗨与尖椒部落劳动纠纷的呼吁

呼吁方：国际红色通讯、郑三妮

近几个月来，王小嗨与尖椒部落之间的劳动纠纷引起了泛左翼与女权、劳工与性别公益圈——整个进步运动当中许多人的关注。王小嗨劳动仲裁胜诉后，尖椒部落的一些相关人士和若干不明人士发布了多篇文章，在无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称王小嗨为“告密者”。这些文章还通过吕频等知名运动人士的微博转发进一步传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面对激烈的舆情，王小嗨发布声明要求对方删帖，称如不删帖将“真正爆料”。我们感到，如果冲突不断升级，整个进步运动可能会遭遇更大的损失，于是紧急与王小嗨取得联系，深入沟通之后，暂时稳定了王小嗨的情绪。为了给当事人正名，也为了避免个人争执使事态进一步激化，我们认为有必要发布联合声明，阐述我们的立场与看法。

王小嗨与尖椒部落的纠纷，本质上是一个劳工维权事件。对于此事件，从不同的视角出发可能会有不同的观点，在此我们试图回应一些常见的争论。

关于尖椒部落的性质，许多人认为其参与进步运动而非追求盈利，故并不属于“雇主”。我们认为，即便尖椒部落没有资本逐利的主观动机，也在客观上实施了雇主所具有的解雇权力，并且其在运用这一支配权时，未能充分保障劳动者的权益。非盈利单位的劳动者同样有免遭不合理对待的权利，否则“不逐利”、“有理想”会成为许多管理者不落实保护劳动者的责任的说辞。另外，这些管理者也确实未必能从支配权中获得直接的经济好处。比如，消防队的个别领导以“不怕死”、“保护人民”为名让队员冒着不必要的风险救火，这与其收入并无必然联系，可以纯粹是为了其个人权威。管理者对劳动者不民主不合理的支配，不论是为了实现资本积累，还是为了维护、增进管理者的权威，都是进步运动的参与者应当致力于消除的。

有人认为，尖椒部落与王小嗨的关系是进步集体与进步青年的合作关系，当集体认为其不适合参与协作，自然也有权与其解除关系。我们认为，不论说是雇佣关系也好，合作关系也好（外卖、快递等平台型经济经常宣称自己与劳动者是合作关系），关系的解除都应当是在双方对其标准有明确的共识下进行的。劳动者进入企业工作，不能被不明不白地解雇，否则自然需要讨个说法。就进步青年加入进步集体而言，不能以“进步理想”为名否认探讨关系边界的必要，进步集体的原则也应当包括如何解除关系的明确方式。 青年进入集体参与工作，即便是要被解除关系，也理应被明明白白地解除。对于宣称民主管理的进步集体而言，这一点体现得尤为重要。如果有民主的沟通机制与管理氛围，参与者就会提前知晓（乃至于参与决定）明确的工作要求，在未能达标的情况下，也能得到改善的机会与大家的帮助（有针对性的培训、调岗等）。这不仅是劳动法的要求，更是劳动者切实需要的保障。即便劳动法不做规定，也是进步运动理应追求的民主管理的一部分。

也有观点认为，要求尖椒部落这样缺乏资源的小集体做到没有法律瑕疵，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且其实际运营中也体现出保护劳动者与民主管理的一面。的确，中国的进步集体缺乏资源、发展程度较低，出现的很多毛病是普遍性的（比如民主愈发流于形式），这自然与长久以来进步运动所处的艰难环境有很大关系。我们不否认尖椒部落乃至其他很多进步集体做得好的地方，但我们认为进步集体要发展，恰恰要首先认识到并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作为倡导劳动权益的机构，对于劳动法需要主动学习了解，这无需赘言。而且实际上，要做到上述我们所认同的保障，也并非困难重重，只需要有意识地留下确定工作要求与培训、考核的纪录，给被解除关系的对象一个明白的交代。 事先缺乏这样的意识可以体谅，但事后对自身进行真诚反思也是应有之义。在情绪化的争执中，当事人在心理上启动自我保护机制、看不到问题是正常的，但对于整个进步运动而言，实际存在的问题还是不应回避。

劳动者有权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进步运动对此应该是有共识的。在这起事件中，王小嗨作为劳动者，针对自我定位为“中国女工专属资讯平台”的尖椒部落进行公开维权和申请劳动仲裁的行为本身，揭示了普遍存在的民主管理问题，是正常、合理且有价值的，进步运动的参与者和同情者都应当关注其中暴露的问题，并支持合理的维权。

在遇到本单位劳动者的维权事件时，进步运动中的女工自媒体相比普通企业，应当对劳动者表现出更充分的尊重。遗憾的是，尖椒部落在劳动仲裁案败诉后，未以任何形式对自己损害劳动者权益的行为表示歉意，也没有向所有关心此事的朋友承诺任何改进措施，反而在缺乏严谨证据的情况下连续发文称王小嗨“告密”，这显然是捕风捉影的，客观上构成了政治诬陷 ，比对尖椒部落的“资本家”指责要严重得多。我们认为，雇主与雇员、个人与集体之间的争论，持不同政治观点者之间的公开辩论都是正常行为，但决不能用诛心之论代替说理。如果对此不加制止，影响会十分恶劣。如果此事在进步运动开了先例，今后所有的矛盾争执都可能演变成相互扣“告密者”帽子的、无意义的政治攻讦。因此，反对这种不当的斗争手段，对整个进步运动来说是刻不容缓的。

面对进步运动中缺乏民主氛围、不尊重劳动者权益、客观上陷入资本逻辑等严重阻碍运动发展的问题，进步运动的参与者更是应该坚决斗争，维护进步运动的原则与方向，不论所涉及的集体有过多大的贡献成就。不过，与此同时也要把握方式方法，不应当陷入情绪化争执，加剧认识暂且不同的其他参与者的排斥心理，客观上给运动造成损害。

目前急迫的是，这场纠纷还没有解决，王小嗨遭受的“告密”抹黑还未停止，事态随时都可能失控。在此，我们呼吁一切马克思主义者、关心劳工利益的进步运动的参与者，批判这次事件中体现出的不尊重劳动者民主诉求的立场和观点，反对这种用攻击政治人格来代替辩论的不负责任的行为，以此维护进步运动的立场与原则。 为了避免整个进步运动陷入不必要的危险，我们也希望部分尖椒部落相关人士不要逞口舌之快，尊重事实，尊重劳动者的权益，停止施加给王小嗨的不实之词，停止对人格互相攻击，共同推动事态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