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与合作社:关于我在罗贾瓦经济委员会那段时光的思考
什么是合作社?
正如它的名字所说,合作社关乎合作。人们合作共赢而不是互相竞争。一位来自公社的国际主义者叙述了他在罗贾瓦经济工作中的经历与对其较为深刻的理解,这触及了另一条经济道路——它是民主现代性的一部分而非资本主义——的基础问题。
合作社的目标是“树立道德政治社会发展的社会责任精神,使自己成为基本的社会基础”,以及“根据战争经济的条件生产社会的基本必需品”。
当他在与人们讨论时,他正在深入研究罗贾瓦当前的经济现实,并试图解决巨大的问题。“你必须连续不断地更新你自己,正如不停流动的水永远清洁。一成不变、停滞不前的死水会开始发臭并被污染。我们如何更新我们自己?通过实践与教育。不是有人接受了教育然后就去实践,不,教育在实践中继续。所以,只要你不把你与自己的族群切断并且继续学习,你将会一直身处这种讨论经验并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的体系之中。与你的族群在一起,你会不间断地更新自己,并且有能力与停滞不前、滑向资本主义的道路作斗争。”
下面我将简要介绍一下我在叙利亚东北部罗贾瓦自治区卡米什利州和哈塞克州经济委员会期间的经历。我会重点专注于已在罗贾瓦自治区建立起来的合作社经济。第二步,我会讨论合作社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成为世界各地革命战略的一部分。
首先,我请你思考所有经济活动最根本的目的。维基百科的定义将经济描述成“为满足社会需求提供系统性服务的机构和行动”。资本主义经济已经因无法迎合社会需求而遭到了惨败,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显而易见,将生产资料掌握在私人资本手中导致了贫困、后殖民主义结构和环境破坏,使我们的生存面临危险。即使中央集权的、真正的社会主义经济也许会实现建立起一个物质上更加平等社会的梦想,他们为超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做的努力也无法克服资本主义现代性带来的不健康的人与自然关系。这展示了国家资本主义生产同样与符合社会需要的经济相矛盾。
未受启发的群众和自由主义者不禁得出结论,既然无论是无秩序的新自由主义市场还是计划周密的国家资本主义都无法提供一个人道的经济与社会体系,那么明显的解决方法一定介于这两个极端之间。然而,为了看到明显的解决方法,人们必须抛弃在脑海中想象的那条从“自由市场”经济延展到计划周密的所谓真正的“社会主义经济”的直线。相反,我们只需要提醒我们自己经济的目的是“满足社会需要”。谁最好地知道如何满足自己的需求?群众自己。因此,唯一合理的建立替代经济的方法似乎就是使人民收回他们的生产资料,这必然促使以合作社之类的结构为基础的经济的建立。
什么是合作社?正如它的名字所说,合作社关乎合作。人们合作共赢而不是互相竞争。合作社的两个最显著的硬要求是生产资料属于合作社社员,并以集体和民主的方式对决策进行辩论、决定。除此之外,既然合作社不应仅限于解决经济形式的压迫,新形式的生产与再生产、人际关系和社区也需要同时发展。
民主邦联主义与合作社
在这里,北叙利亚,广为人知的罗贾瓦,库尔德自由运动的新典范——阿卜杜拉·奥贾兰创立的民主邦联主义——正在被建立。
与占主导的资本主义现代化相对立,罗贾瓦革命因强调妇女解放、基层民主与社会生态学并将其视为核心而得到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民主现代性的另一原则是基于生态工业和合作社的集体经济。因此,叙利亚北部与东部的自治政府不仅以财政和物质手段支持任何建立合作社的项目,而且还每天积极地走访不同的社区、村庄和家庭来讨论集体经济的原则以及如何在这个特别的地方建立起当地的合作社。民主邦联主义的典范特别强调此时此地建立替代方案的重要性,正如青年宣言所描述的:“然而,今天,建设先于抵抗。只要有机会,就应立即实现建设。如果遭到攻击,它将被保卫。”
叙利亚北部和东部经济委员会发布了“合作社条例”,其中描述了有关合作经济强化的基本理论原则,以及为防止合作社原则被破坏而提出的具体规则,并就一个在合作社框架下、包括了不同委员会并定期举行会议的民主组织如何投入实践提出了建议:
根据这些规定,合作社的作用与上述经济学的真正含义密切相关:“在合作社的所有活动中,满足社会的基本需要和与环境的和谐是一种必然。”
此外,“合作社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需要以有效的方式与性别歧视作斗争。合作社的目标是消除对妇女的负担,彰显妇女的意志。合作社为妇女更积极地参与社会和经济生活铺平了道路。在合作社的工作中,妇女的法律被视为事关重大的问题。”
合作社的目标是“树立道德政治社会发展的社会责任精神,使自己成为基本的社会基础”,以及“根据战争经济的条件生产社会的基本必需品”。
任何合作社机构的大会至少每三个月召开一次会议。在大会中,其他职责部门,如行政委员会、金融委员会、档案委员会以及监督委员会(该委员会监测合作社的原则是否被宣布)由选举产生。
合作社的收入如下:5%用于合作社联盟,25%用于该合作社的资金,可用于扩大和发展进一步的合作活动,其余70%将由大会决定,一般来说它将分配给参与者。确切的数字,就像这些指南一样,不是固定的教条,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在讨论后加以调整。然而,不能改变的是,最大5%应该流向区域结构(合作社联盟)的规则:它可能比这更少,但不会更多,以保证合作社的自治权。
合作社的实践
资本主义现代性的主流经济理论是世界各国压迫和帝国主义政策的隐性意识形态化,它以(利己主义)个人为主要的经济对象。即使是分散群体也被简化为为了一个理性的人的利益而行动,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理论主要是由西方的白人男性组成的。在他们的社会中,他们确实成功地扩展了他们对人的概念,认为人是“自然地”在实践中个人利己主义地、效用最大化地行动。然而,在包括中东在内的世界许多其他地区,这种人类形象并不符合人们的心态和现实。例如,在叙利亚东北部,没有人能告诉我有多少人生活在他们的村庄里,或者是合作社的一部分。使用的单位几乎总是家庭。因此,把家庭说成是经济和社会的主体(而不是客体)就更有意义了。
罗贾瓦的大多数合作社是种植作物、蔬菜和水果的农业合作社。然而,也有合作社涉及牲畜(羊、牛、鸡)和各种低集约化生产,如面包店、餐馆、(布)店、裁缝、理发、缝纫、制盐和供电等。对于涉及更为复杂和技术密集型的农业生产合作社则有两个限制因素,其一是有时对混凝土生产过程缺乏了解,但更重要的是缺乏必要的设备和机器,这是过去政权方对该地区采取的国内经济政策以及今天的禁运的直接结果。例如,近几个月来,有一些妇女想合作生产袜子,但还没有找到必要的工具。总体来说,合作社直接与邻里或村庄的公社,甚至几个公社联系在一起。这保证了合作社的活动符合当地群众的利益。
在哈塞克州的经济委员会,我有幸参与从无到有地建立一个新的合作社的初步过程。作为第一步,我们参观了位于TellBeydar古镇和边境城Dirbêsiyê之间的一个小村庄中的一个家庭。在享用必不可少的茶水同时,我们询问了他们对建立全村合作社的前景的评估——其他村民会同意吗?在这一天,为了第一次看到并开始讨论,我们只询问了一些可能相关的问题:这片土地的情况如何?村民们是否已经拥有了他们村庄周围的土地?有足够的人在村子里做体力活吗?水资源的情况怎么样?诸如此类问题……我们交换了电话,并委托这户家庭在几天内组织一次全村会议。
大约一周后,我们回到了村里,每个人都在那里等着我们。在简短地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建议村民开始这个项目(指建立合作社,译者注)并回答了几个问题后,他们就开始互相讨论下一个步骤了——自治政府只会扮演一个促进者的角色。如有必要,自治政府将提供种子,帮助修建水井或改善电力供应,合作社需要偿还自治政府的支持。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利润率这样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如果合作社发生问题需要得到援助(例如欠收或田地失火),那么它不会被强迫着偿还这笔援助资金或来年偿还。无论如何,在这个村子里基础农业的基础设施是可利用的。最后,该村达成一致意见由3人负责启动这一进程,并收集有关作物和技术的知识。我们同意在2-3周后再见面。当我们回到哈塞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远处我们可以看到库尔德斯坦北部的马尔丁城里闪闪的灯光。尽管我们都累了,但我们的心情还是很高兴的——我们看到了一个新的合作社出现在罗贾瓦平原上。
在另一天里,我们参加了一个合作社的聚会,这个合作社由来自8个不同村庄的51个家庭组成。我们聚集在其中一个位于一排橄榄树下的村庄里,这些橄榄树比在场的任何一位成员都要老。
这些村庄正在联合经营一个农业合作社,主要从事小麦种植。它们的中期目标是建立第二个生产鞋带的合作社。然而,在这一天,大家讨论的主要内容是自治政府所扮演的一般角色和援助问题。会议开始不久后,一些人报告了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所面临的困难和辛苦。其中一位成员解释说,连接村庄和外镇的道路状况很差,他们也缺乏干净的水以及电力。一位老人补充说,他们有兔子泛滥成灾的问题,并且很难找到交通工具送孩子们上学。
然而,实际上,行政当局没有办法迅速解决影响整个地区的根本问题,比如水资源问题。例如,水资源短缺是土耳其在过去几十年里在北库尔德斯坦修建灾难性水坝的直接结果,这大大减少了流入叙利亚和中东的水量。同时,土耳其及其伊斯兰帮派最近犯下的战争罪行,即有针对性地轰炸一条重要的输水管道和限制被占领地区的供水,也造成了水资源问题。
更重要的是,总的来说,我们不得不降低一些合作社社员的期望。我们作为经济委员会的代表,不能为他们的公社的所有现状带来现成的解决方案。相反,我们的方法是试图让村民相信,唯一可持续的长期解决方案是实现自给自足,这意味着尽可能支持自治政府独立地来解决这些问题并克服国家心态。特别是考虑到我们目前在中东、尤其是在叙利亚北部和东部经历的不稳定的政治和军事局势,以及不断受到地方和全球大国威胁的情况,我们不应该依赖外部支持。当前的形势无疑比最糟糕的情况——村庄的土地再次落入伊斯兰恐怖组织、军阀或法西斯国家的手中还要严峻。
因此,我们试图使社员们信服,通过合作社的扩大和村民们、村庄之间集体精神的加强,我们可以自己掌握我们的未来。虽然基础设施显然对维持合作社的日常工作是必需的,遵循一个有远见的合作社战略同样会改善这些村庄的一般条件。这首先体现为当合作社能够为家庭提供支持时,可以实现的经济或物质独立,但也包括通过组织可以获得的自我防卫或教育的自治权。此外,如上述原则所述,合作社的收益用于部分再投资和用于公共项目。因此,社区会聚在一起讨论社会最需要什么项目。例如,这些特定的村庄可能决定提供正规的校车服务或修理公路。就像这样,我们试图画出一条值得为之奋斗的未来之路。从这个意义上说,自治政府的任务首要地是在通往成功的艰难道路上支持合作社。
在叙利亚北部和东部建立合作社的中期目标肯定是为了满足社会的物质需要,但必须与第一个目标紧密结合的更深层次的目的则是促进社区生活的恢复。每一个合作社都是建立新的公共经济的种子。卡米什利州合作社联盟的一位委员会成员证实了我的假设,即建立这种替代经济的过程中最困难的部分是改变社会的心态。例如,与西方霸权中的大多数社会不同,这个进程中最困难的部分甚至可能不是克服个人主义的危害,因为个人主义并没有达到设法渗透中东社会的程度。相反,人们进行主动行动的常见障碍是一种封建主义的心态,它经过对人们多年的压迫已经内化了。为了提供另一个可供选择的视角,经济委员会定期访问合作社,就合作社经济和总体上繁荣民主现代性的思想基础展开教育和讨论。
有一天,为了教育目的,我们参观了一个相对年轻的合作社,这个合作社主要由阿拉伯村庄构成,位于拉卡沿途的哈塞克州西南部。
并不是所有来自经济委员会的人(包括我)都能用阿拉伯语进行交流,但由于一个有三种官方语言的社会——它们被用来翻译和调解不同语言之间的关系——语言障碍似乎不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今天的主题是我们土地的价值和意义。在考察了村庄,特别是合作社的概况后,我们从理论输入入手。尽管一场激烈的争论没有随之而来,一些社员仍补充了他们的观点,接着我们尝试着澄清了一些开放性问题。就在日落前,我们走上了农场,品尝了这个季节的第一批西瓜。除了典型的水果和蔬菜之外,这个合作社还在黄麻种植中获得了一些经验,这可能在农业合作社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我将在下面对此加以说明。
合作社社员的教育在一开始就不仅仅被看作是建立合作社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反,它被用作一种持续不断的工具,以不断提高合作社的实用价值。在回答一个问题时,即我们如何才能防止叙利亚北部和东部的合作社重新被封建主义或资本主义的思想侵蚀,就像世界各地的许多尝试那样,合作社之家的一位成员回答道:
“你必须连续不断地更新你自己,正如不停流动的水永远清洁。一成不变、停滞不前的死水会开始发臭并被污染。我们如何更新我们自己?通过实践与教育。不是有人接受了教育然后就去实践,不,教育在实践中继续。所以,只要你不把你与自己的族群切断并且继续学习,你将会一直身处这种讨论经验并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的体系之中。与你的族群在一起,你会不间断地更新自己,并且有能力与停滞不前、滑向资本主义的道路作斗争。”
正如上文在合作社原则中所提到的,作为民主邦联主义的基本支柱,生态也是叙利亚东北部合作社的中心点。为了让社会重新与自然建立起亲密和谐的关系,生态学被当做思想教育的核心部分。同时,一些具体的物质性方案也会在合作社工作的框架内实施。为了使社会恢复与现实的联系与和谐,合作社的工作中也存在着一些具体的伙伴关系。一个中心目标是打破叙利亚政权方影响下叙利亚东北部人民广泛的单一谷物栽培。
因此,我们需要鼓励新成立的和已经建立的农业合作社,以防他们仍然决定种植粮食,只种植他们生产的面包所必需的植物。相反,生产的重点应该转向水果和蔬菜,因为自治政府还必须从其他地区进口这些基本营养。同时,引进新的或很少使用的作物也能促进地区的经济自主。也有一些非常有趣的建议,其中一项建议是推广黄麻等植物,这些植物可100%地生产可生物降解的纤维,可用于生产纺织品、绳索和其他原料,而且只有低磷、低氮、低肥料的需求。这可以作为棉花的一种替代品,棉花需要消耗大量的水资源和农药,它是政权方在该地区少数种植的几种作物之一。自成立自治政府以来,由于这些生态原因,棉花的种植已经减少。
合作社也被视为加强跨文化和宗教间合作、交换与理解的机会。由于不同的族群,这样的进程自动发生在叙利亚东北部的大多数合作社中。以哈塞克州的农村为例,一项自治政府促进多元文化社会的新的项目正在付诸实施。其目的是利用周围最近的土地,建立一个带有农业合作社的小村庄。
这个村庄是为流离失所的家庭而建造的,其独特的细节是,不同种族和宗教的家庭是精心组织在一起的。第一次参观这个地方时,这口由经济委员会提供的水井,已经被用于浇灌合作社种植的蔬菜上了。到目前为止,三个被支持首先开始这一项目的家庭中只有一个(这三个家庭分别是阿拉伯穆斯林、库尔德埃兹迪、和叙利亚基督徒)住在这里——到目前为止,其他两个家庭只生活在临时的帐篷里。当我们一段时间后去拜访他们的时候,另外两间石屋早已建起来了,预计几天之内第二个家庭就会搬进来。
在其他城市已经实施的一个概念正在规划中,那就是合作市场的理念,即允许合作社出售他们的产品。在一场会议中(一个包含了三个村庄的联合合作社和Tirbespî镇西北部大约300个家庭参加了这次会议)人们一起讨论了这个问题。上一季,这个合作社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生产的蔬菜过多,以至于他们无法自己吃完或在当地卖掉,这导致他们的一些蔬菜变质。为了在未来摆脱这种局面,会议决定将去年的部分收入投资于建造谷仓,以储存蔬菜。此外,我们建议在附近的Tirbespî镇开设一家合作社商店,以便将他们所有的蔬菜出售给社会。
目前正在哈塞克实施一个类似的项目。为了建立这个市场,我们在城市周围寻找了不同的废弃建筑,其中大多数至少在战争中受到了部分破坏,但是我们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建筑物作为市场。这些将要成为按合作社方式运行的商店的合作社市场,顾名思义,将不仅是地方合作社出售他们的产品的地方。同样,当地那些难以出售自己作物的农民也有机会出售他们的产品。此外,计划作为另一项措施,自治政府将鼓励在不同地区经营的合作社进行联合贸易,这将为不同地区之间的不同商品的合作贸易提供基础,除了为合作社集中销售其产品提供场地以及创造更多合作社工作场地外,建立合作社市场避免了中间商赚取额外的费用。因此,一般社会也会受益,因为合作社能够提供比一般市场更低价格的商品。合作社市场只会放大这一优势,并可能是绕过利润驱动的恶意交易的逻辑的一个重要的步骤。
在我所见过的北叙利亚合作社中,有一些把推动妇女解放的责任付诸实践,使妇女的参与得到充分实现。在其他地区,特别是在南方地区,封建和父权制的影响更大,考虑到这些地区中的一些部分最近几年才从所谓的伊斯兰国的统治中解放出来,这不足为奇。这些地区纳入妇女的工作进展缓慢。例如,在一次合作社会议中,女性大多坐在地板上,旁边是坐在椅子上的男性成员。在其他情况下,只有很少的妇女在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试图双管齐下地鼓励妇女参与:比如,在一个案例中,一位委员会成员反问:“难道妇女们不懂农业吗?”——他尝试着开玩笑地指出这样一个事实,即在会议期间,妇女们坐在一旁,照顾孩子。然而,我们后来也花时间详细地解释和讨论了为什么妇女的参与对于普通人、合作社乃至这场革命如此重要。
就像罗贾瓦生活的其他方面一样,经济方面也设有一个自治妇女组织(Aboriya jin)。今年早些时候,我参加了一个代表团,在那里我们有机会访问两个自治妇女经济的合作社。其中之一是离Tirbesp不远的一个农业合作社,该合作社除了种植多种蔬菜和水果外,还养殖了一些牲畜,像绵羊和山羊。当这个合作社刚刚建立的时候,他们向成员们支付工资作为报酬。然而,如今,他们已经克服了传统的工资制度,转而将产品出售给当地市场,并将产品销售所得的收益分配给社员。尽管有些合作社给每个成员(家庭)分配等量的回报或收获,这个合作社决定根据具体的需要分配产品。例如,即使有两个社员做了同样多的工作,家里有5个孩子的那个社员也相应地比另一个家里有2个孩子的社员得到的更多。这表明,合作社只要坚持基本框架,就能在会议上自主决定如何组建合作社。这种合作社是通过每周一次的报告和反思以及每月一次的总结会和教育来组织的,会议内容既有与工作相关的,也有思想层面的。
该合作社的工作方针是按照“人各尽其力”这一座右铭来组织的。这意味着,如果人们生了病或一般的身体虚弱,他们就无需在田地里做比较辛苦的工作。这个合作社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各周边国家对自治区实行的禁运。例如,禁运条例不允许他们进口重要部件对拖拉机进行维修。
另一个合作社设在Tirbesp当地。这个自主的妇女合作社生产几种不同的果酱和罐装蔬菜。一些妇女早先在一个非政府组织(NGO)工作,但现在在合作社中赚到了更多的钱;而另一些妇女以前则被困在家中,她们把与合作社一起工作当作获得权利的工具。妇女经济的负责人抱怨说,有一年,她们的一台机器坏了,导致公社无法支付工资。至少,她提出,这件事很大程度上使社员们认识到这是她们自己的事业而不是普通的雇佣劳动。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她们的收入增加了。
这些访问的一个令人感兴趣的发现是,由于其中一个农业合作社直接生产一些用于另一个合作社生产果酱和其他罐头食品的原料产品(水果/蔬菜),这两个合作社之间的联系很密切。
对这些合作社的妇女结构和一般经济结构进行比较,给我的印象是,妇女合作社组织得更好,总体上更完善。一方面,妇女合作社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和更快的物质、思想上的进步,但也有更大的重新陷入西方合作社陷阱的危险。这些合作社的一般结构受经济委员会的影响较小,这一方面可能导致合作社增强独立性、自治性和集体精神,但也可以解释为它们的结构和组织形式有时显得更加松散和不那么集中。
考虑到这一点,特别是对于这个妇女结构我的洞察力非常有限,这一比较可能会比较专断。因此,我不想得出这样的结论:妇女合作社组织得更好,但独立性较少。我宁愿强调指出,在叙利亚东北部的合作社根据当地情况而有很大不同的发展(村庄/城市,类型产品,活动委员会)。但最重要的是,这些发展顺从了当地居民的意愿。
经济委员会的其他工作
特别是面对一场持续不断的战争的现实以及由于对阿萨德政权实行国际制裁而导致的严重通货膨胀,自治政府遭受了堪比全方位严厉禁运的打击。自治政府为自己布置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向人们提供营养品,以防止人们挨饿。虽然合作社很适合发挥这一作用,但社会有针对性地依靠自己的主动性建设的合作社是不够的,因此,自治政府管理着生产中的几个领域。
作物筒仓就是一个例子。在收获的季节,我花了一个星期在卡米什利州考察各个筒仓。政府直接从农民手中购买农作物,然后将其分配给不同的面包店,等等。为了给农民提供一些经济保障,在叙利亚镑汇率波动很大的时候,农作物的价格与美元挂钩。我向几个在筒仓工作的员工询问了他们的处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这个地方工作了至少25年——大部分时间为政权方工作的,最近几年为了自治政府工作。
他们告诉我,与为政权方工作相比,他们的工作时间明显缩短,这使他们有时间与家人在一起。另外,现在有为他们准备的食品和水。
在筒仓的大门前,每天都有一排排的卡车满满地装着新鲜的农作物在等着轮到他们称重并卖掉这些庄稼。有时候,农民们的心情很紧张,每个人都想排到前面去。尽管在炎热的太阳下等上几个小时可以解释这种心情,但最根本的原因可能是美国几天前实施新制裁之后普遍存在的困难局面。
然而整体而言,今年的收成几乎是去年的两倍。去年,整个农田被伊斯兰帮派(ISIS的卧底组织和其他组织)烧毁,目的是削弱叙利亚北部和东部地区人民的自治组织,但今年,这些恐怖袭击事件大幅减少,社会防御力量(Hêzên Parastina Civakî——HPC)的志愿者为此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们日以继夜地守护着他们当地的田野,从而保障了数千名农民的生存和叙利亚北部和东部所有人的营养供给。
另一个例子,拥有提供基本食品能力的是每个城市都有的“Newroz”商店,在那里食品和其他基本家庭产品以可负担得起的价格销售。在危机不断加剧的时期,例如在冠状病毒爆发期间,自治政府会向贫困家庭提供免费的食品包装。”
经济委员会的另一项任务是防止个人利用危机形势来高价贩卖商品。独立于当前的危机,该委员会还致力于防止垄断企业在叙利亚东北部建立或维持其存在。例如,在叙利亚北部和东部地区依然存在私营企业,自治政府也没有计划对那些在叙利亚东北部进行最明显的经济活动的小型零售商店所有者进行没收。
此外,根据2014年公布的社会契约中的Aricel 41,私有制是被保护的。然而,这篇文章也指出,为了社会利益,私有财产可能被剥夺。叙利亚东北部经济哲学的目标是让私人所有权服务于社会。这在实践中意味着什么,必须根据实地的经验来确定。其中一个更明显的结论是,任何形式的垄断都会被阻止。
一天,一位经济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参加了在另一座城市召开的会议后返回卡米什利,并且带回了两瓶相同的果汁和两份不同的收据。他告诉我们,在一个城镇,他买一瓶果汁付的钱几乎是另一座城镇的三倍。他告诉我,他们将设法与这家商店的老板谈判,以使他的价格调整到合理的水平。
总的来说,经济委员会一直在为未来的计划和几个项目而工作,如牛和鸡粪被用来获得沼气和生物肥料,还有更多的项目是为了在持续的战争中培育跨城镇的生态和社会经济。
合作社作为革命战略——面向资本主义现代性
通过合作社在资本主义中建立社会主义基础的想法,通常伴随着某种联邦(联合)工会主义,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从理论上讲,这种策略听起来确实很诱人。然而,据估计,如今全世界已经有多达300万合作社,拥有近10亿成员,因此有12%的人声称参与了合作社,同样地,在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多个中心地区,合作社正式成为经济实体的一部分。国际劳工组织(The International Labor Organization,ILO)甚至宣称,世界上50%的农业产出都是通过合作社销售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而合作社应该成为建立在民主基础上的经济的解决方案,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变得更好呢?这仅仅是因为目前的生产方式没有为合作社提供必要条件来展示他们的实际潜力吗?
无论如何,似乎很明显,只有一小部分统计数据才代表尚未融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真正”的合作社。此外,国际劳工组织似乎把所有不在大型国际公司手中的领域都计算在内。更重要的,并且与我们密切相关的是,为什么在不同地区和时间内,合作社有意义的存在往往不会导致任何一场革命运动,或者至少是政治组织的建立?“合作社是克服资本主义的一个关键”这一想法有没有什么基础上的缺陷?事实上,许多西方自由主义科学家和联合国等组织也在提议培育合作社,这也是产生怀疑另一个原因。合作社甚至会被用来稳定当前的权力结构吗?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我们将不会通过简单地增加合作社数量来克服资本主义。我们甚至不必谈论国家、金融或国际权力结构,它们迟早会阻止社会接管大部分的经济,包括核心产业,在它们的控制之下,现在的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投机者甚至不必积极地干涉具有“潜在危险”的合作社,因为这些作为替代的经济机构一旦达到相当大的规模或影响,就会被系统所吸收。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巴斯克地区的Mondragón合作社,它被用来举例证明合作社能够大规模地开展工作,即使是像理查德·沃尔夫(Richard Wolff)这样的所谓激进的合作社成员也是如此。然而,实际上,这个集团真正的合作社基础似乎在资本主义同化的压力下瓦解了。外包他们的廉价劳动力生产已经成为他们实践的一部分,而且,如今只有三分之一为Mondragón合作社工作的人是该社社员。
这种吸收倾向就是为什么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在阻止任何替代物获得发展,不仅在经济领域,而且在其他政治和社会领域。自由主义能够吸收任何反对势力的思想或运动立场,甚至创造他们自己的“反对势力”,以后利用它们使任何真正的反对势力成为非法。按照同样的逻辑,吸收发展合作社甚至有助于延长资本主义制度的寿命。
通过采纳必要的改革措施,比如生态方面的考虑,或者让雇员在表面上享有发言权而不触及资本主义根本矛盾以及包括合作社在内被同化的政治运动,资本主义更加具有抵御批评和攻击的能力。
因此,许多朋友们认为,为了允许合作社发挥引导我们走向替代资本主义现代化的重要作用,他们就需要确立一种深刻的革命战略。在革命形势出现之前,合作社可能只能发挥准备、教育和建立最低限度的替换结构的作用,这样我们就不至于在挑战主导权力结构的时机出现时从零开始。此外,我同意诺阿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的观点,即“资本主义后续项目和它的新自由主义组织的基础必须在现有的经济体系中形成”,阿卜杜拉·奥贾兰(Abdullah Öcalan)进一步指出,“无论何时何地,资本积累和由此产生的权力工具都会遇到阻力和替代力量,这是社会性质的必然。”这与人们的理解是并行不悖的,即在经济交替出现时,如果没有暴力的革命运动,现状是不会简单地自行结束的。相反,即使在民主现代性已经得到恢复的未来,资本主义现代性将继续暂时与其共存,至少在社会心理上是如此。
与此同时,合作也会支持革命理论,即通过组织和建立具体的替代方案,为“Kairós时刻”(机会之窗)的出现做好准备。在罗贾瓦革命开始之初,叙利亚东北部的权力真空可以被描述为“机会的时刻”,它导致了成功,因为“机会之窗”被把握住了,社会已经提前多年组织起来。
这个概念使其自身与革命的其他手段联系起来,又互相区别:一方面是古典/正统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既通过历史决定论等待革命作为历史的进步而到来(这把我们降为被动的观察者,直到条件成熟);另一方面是列宁主义的策略,即通过组织起来的先锋队促进革命到来,并声称“只要我们想,革命随时随地可以发生”(革命组织是关键,但不承认外在的时间框架和外部条件所进行的促进革命到来的尝试是无用的)。在合作社的革命战略中,合作社被用作一种组织和准备的工具必须立即开始建设,同时要保持对政治形势进行广泛而清晰的分析,以在Kairós时刻”(机会之窗)出现时做出正确决策,届时合作社(以及其他机构和结构)将从束缚中释放出来,并为新兴的替代方案建立起基础。
因此,这一战略承认,革命性决裂只有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或可持续,但同时强调,只有在几年或几十年前进行了必要准备才能把握住这些机会。在资本霸权范围内尝试实施合作社经济的主要矛盾是一个尚未解决的谜题,即如何在摆脱资本市场逻辑的压力的同时,建立起优于资本主义体系的合作社。我同意罗莎·卢森堡的论断,即在资本主义现代性的背景下,合作社必然会陷入陷阱。在她的小册子《社会改良还是革命?》中,她严厉批评了爱德华·伯恩施坦的修正主义论断。尽管我支持伯恩施坦的分析,即资本主义是可以采用的,而且不会不可避免地很快崩溃,就像卢森堡等许多批评者所预言的那样(我的优势是可以洞穿资本主义120多年的历史),但我同意她的一般性批评,并使用了她关于为什么伯恩施坦提议的合作社和工会“完全无法改变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的论证:
合作社可能会陷入类似的陷阱,这意味着放弃自身原则而进入市场竞争。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合作社的生存,资本利益对生产的控制迟早会不可预防。或者,如果他们抵制第一个陷阱并设法维持他们的一些原则,他们就会陷入第二个陷阱——孤立和自我剥削。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相对脱离资本主义市场,但由于不存在任何可替代方案,这(相对)导致社区乌托邦的微不足道以及成员的离散。卢森堡解释说:“(合作社)被迫对自己扮演了资本主义企业家的角色,这一矛盾是合作社在生产中通常失败的原因。失败后,合作社要么变成纯粹的资本主义企业,或者如果继续坚持工人的利益占主导地位,合作社就会以解散告终。”
作为下一步,卢森堡认为,避免资本市场压力的唯一途径就是从这一机制中解脱出来。她建议(生产)合作社需要独立组织经济周期的需求方。她认为这将是消费者合作社的作用。那么,消费者合作社是不是解决问题的那块拼图呢?现在还不是。卢森堡认为,由于消费者合作社所要求的产品范围有限,这仍然是一个非常有限的范围,而这种产品通常被限制在食品和小规模生产上。然而,为了控制经济,系统相关产业是必需的。卢森堡同时也说明了生产与消费合作社之间的共生关系如何才能实现一个经济生产循环,而这一循环主要是独立于主要的资本主义市场结构之外的。如果我们不幻想这本身会对全球生产模式构成生存威胁,它可能为组织和获得宝贵的经验提供一个环境。
因此,我们已经看到,合作社在资本主义制度中很难按照我们的意愿发展。同时,如果合作社能在资本主义体系中发挥完美的作用,这难道还意味着合作社是我们所追求的替代经济的根源吗?马克思描述了“劳动者成为自己的资本家”的自我剥削陷阱,这可以说是一种比被一个外在的“真正的”资本家剥削更有利的情况,但合作社的目标应该是一个根本不以利润为基础的经济。不作出妥协、自我剥削或其他形式的同化,合作社就在资本主义现代性中很难生存,这说明了资本主义霸权不是合作社的栖身之地。
对合作社作为未来生态制度基础的另一种普遍批评是,合作社没有从根本上打破工资制度。仅仅因为我们给自己支付工资,它仍然算是一份工资。这和一个根本的问题密切相关,那就是我们是否可以在不使用任何金钱的情况下组织复杂的经济。尽管这些都是非常有趣和重要的问题,但雇佣劳动和金钱都不是合作社的本质属性。合作社的基本原则也可以(可能更好)应用在没有任何工资,甚至没有任何金钱的系统中。但这方面的细节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此外,如上文所述,在罗贾瓦,一些合作社至少成功地克服了工资制度,即每个成员根据自己的需要工作,并根据家庭的需要分得一份劳动成果。此外,北叙利亚经济委员会在不同方面不断思考和创造实现一种新经济的经验。例如,罗贾瓦有一个村庄,那里的货币已经作为日常工具被废除。这些村民唯一使用金钱的时候,就是他们离开村庄到另一个地区去时。然而,这只是一个小规模的实验。
如果我们真诚地相信一种根本上不同的生活组织方式是可能的,我们就必须相信社会的能力,以重新发现一条通过公有化及合作社来满足它的需要的道路。支持将合作社作为革命工具的最有力的论据是,合作社是我们想要有一天建立起来的可供选择的经济体制的基础部分。即使人们断定试图在当前的体制中实施这种带有“社会主义气息”的试验是没有希望的,在建设合作社经济的各个不同方面取得经验仍然是有益的,例如,将一家资本主义的公司转变为一个合作社。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我们在罗贾瓦这儿的经验中学习。在革命的最初几年,合作社的建设是按照不同的原则进行的。简而言之,可以说早期的合作社与当今大多数西方“资本主义”合作社有一些共同的缺点。例如,合作社的外部人士有可能投资于合作社,从而从其他人的劳动中获利。自治政府认识到了这一缺点,并很快引入了新的原则,将合作社交给当地社区,以确保合作社由人民自己经营。这是罗贾瓦人民每天在建设一种新的替代经济方面所取得的重要经验的一个例子。我们必须认识到,即使掌握着最复杂、最经过深思熟虑的建立合作社经济的理论,许多错误和新的困难也只会出现在实践中。
这是我们应该至少在世界各地普及一些经验的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为什么我们要等待外部条件改变?因此,人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罗贾瓦人早在自治政府成立之前就开始建立合作社,他们会从这一错误中吸取教训,而今天的合作社将处于更加成熟的状态,更有能力成为整体经济的中坚力量。然而,我们需要记住,在叙利亚东北部的库尔德少数民族甚至没有被允许拥有他们自己的土地、房屋和商店,甚至被禁止种植树木。这些压迫性的条件显然不允许他们在建立合作社方面取得经验。尽管世界上大多数人民不会在这种极端的直接压迫下受苦,但我们应该记住,建立合作结构的重大尝试将面临着国家机器以及从现行制度中受益的各种个人和机构的对抗。因此,如果我们问:“我们是否应该在世界各地建立起合作社?”,我们也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在何种条件下)我们可以这样做吗?”以及接下来这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去做?”
当谈到建立合作社经济时,这往往意味着实际上是从零开始建立新的合作社,这保证我们执行的每一步都完全符合我们的原则。然而,另一种可能性是利用现有公司的技术和设施,将它们转化为合作社。
这一战略之所以值得一试,是因为我们不再局限于小规模的生产,因此能够认真地实现财产控制权的转变是有好处的。此外,这种接管直接引发了阶级、权力和暴力的问题,因为它将很快显示出拥有警察行政权力的国家是如何保护私人利益和财产的。一个著名的工厂接管的例子是2000年代阿根廷的工人回收工厂。在2001年的经济萧条之后,许多企业破产,解雇了它的工人们并关闭了工厂。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对工厂的占领和收购被卷入了一场普遍的政治运动中,这场运动展现出了阿根廷政府的自由主义政策。然而,最后,除非这样的运动能够获得巨大的动力,并超越主要产业的一个重要部分(这很可能是一个类似于一次大罢工的情景),否则它仍将暴露在同样的资本主义环境中。
很明显,合作社的角色必须根据世界上不同地区社会经济与政治环境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因此,在最后,我将试图给出一个关于在三种不同情况下建立合作社的策略的提纲。
我称第一阶段为资本主义现代性中心。尽管人们必须仔细寻找才能找到目前为止没有受到资本主义影响的文化(从字面上说,考虑到气候影响,地球上甚至没有任何文化/地方不受影响),但我在谈论的是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在这些国家,霸权体系甚至不被视为一种历史体系,因为它已经远远超出了物质条件,而且普遍存在于人们的心态中。在这种充满敌意的环境中,合作遇到的陷阱(如上文所述)是最相关的,也是最难克服的。在这里,我们必须扪心自问,革命者们的时间和努力是否更好地投入到了不同的项目或斗争的不同地区。如果我们决定在第一种情况下建立合作社,合作社的重点可能是保健/护理、住房或教育等基本需求,而不是生产商品。因此,唯一可行的折衷办法可能是合作社的角色转移到一个不同的重点上:合作社可以成为教育和组织的场所——创建社区并促使社区组织在一起。这可能会让你重新想起罗贾瓦合作社的中心目标之一,上面也讨论过这一点。这与其他现有的社区中心有什么区别?从某种意义上说,并没有很多区别,但即使它只是一个集体咖啡馆,商店或自行车修理铺,如果一贯地实行下去,在某种程度上,它仍然比仅供人们闲逛和摆脱日常忙碌的地方有进步意义——它是集体经济和民主现代化的一种小小的物质上的实现。希望这仅仅是为了提供一个具体的替代物,以唤起沉睡中的社会对有意义的生活的渴望,并激发人们对更多事物的欲望。
第二类情况或者说第二阶段可能适用于一些国家和地区。在这些国家和地区,资本主义的心态和不合逻辑的经济未能蔓延到每个角落,或者国家的影响不如资本主义现代性的中心地带那样全面。在这样的环境中,合作社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自治经济的发展空间,即使仅仅局限于某个民族国家的某一特定地区,即一个政治化的社会。即使这更可能在远离首都的偏远地区实现,一旦合作社网络在内外压力产生的的漏洞中建立起来,社会将愿意阻止这一新的自由免受国家或国际市场的攻击。因此,对于第二种情况,我们的目标应该是真诚地建立起最终对霸权主义的力量关系造成挑战的独立经济。
我描述的第三种情况是国家权力缺失或权力以革命运动的形式掌握在人民手中,为人民的解放服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很明确的:使合作社成为集体经济的基础。很明显,在过去的8年里,叙利亚东北部进入了第三种情况,重要的考虑是,从0跳到3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意味着,如果社会没有在生活和经济合作的组织方式上获得任何实践和理论上的合作社道路经验,就不可能自上执行这一点。民主邦联主义用一个显著的差异将自己与中央集权的真正社会主义过去的尝试区分开:经济委员会的成员强调,曲线救国是至关重要的,我称之为第一和第二步,以便全社会建立起意义深刻的替代经济,而不是利用现成的生产方式进行生产生活,如上所述。这可能是一种积极的前景,在第一或第二种情况下,合作社可能会起到重要的作用,为第三种情况的实现铺平道路。如果政治化、组织和经验的阶段被遗漏了,或者在政治上不可能实现(就像上文所描述的那样,在叙利亚东北部由于政权方压迫),这些步骤将因此被采取,即使我们实际上处在第三种情况下。
最后,我仍然无法想象一个基础性的替代经济体系如何不建立在某种拥有民主成员控制权的集体所有制之上,换言之:合作社。这并不意味着建立合作社随时随地是一个明智的战略和革命性的活动。我试着分享我的想法——这种方法为什么会完全无效、带有误导性甚至适得其反?同时,我也提出了一些想法,为什么、如何、以及在何种情况下,今天无论我们身处何地仍应考虑开始建设合作社经济。罗贾瓦自治区表明,合作经济远远超出了社会经济需求的满足范围:它表明,合作社的建立能够而且应该与妇女解放、激进生态学、互信交换、草根民主和重建集体生活方式携手并进。简而言之:合作社就是革命。
- 来源:http://solidnet.org/.galleries/documents/Guardian-1956_5th-April-2021.pdf
- 翻译:十月归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