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动态--俄乌战争持续，国际共运内部裂痕凸显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宣布在乌克兰开展“特别军事行动”。俄乌战争持续近一年，目前仍无停息迹象。乌克兰的战争和事态发展表明，欧洲并非安全之地。围绕这场战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特别是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内部早已存在的裂痕进一步凸显，目前已大致分成三派。

1、右派——支持帝国主义战争

支持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的党派，以俄罗斯联邦共产党、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德国的共产党为代表。这些党派尽管在理论上存在一些差别（如俄罗斯是否帝国主义国家），但在实践中都在为“特别军事行动”辩护。俄罗斯联邦共产党称：“特别军事行动的目的是保护遭受基辅政权的骚扰和种族灭绝长达八年之久的人民。”[17]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一方面说，“我们毫不怀疑，俄罗斯国家在这场战争中的真正目标是帝国主义的——加强帝国主义俄罗斯在世界市场竞争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又说，“允许和支持它，只要它是反对顿巴斯和乌克兰法西斯主义的”。[18]

在战争爆发之初，这些党派在支持俄罗斯帝国主义的问题上或许还存在着隐蔽和公开的区别。而在战争进行大半年之后，这种差别几乎消失殆尽。2022年10月举行的第22次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上，包括上述几党在内的约20个党签署了题为“反对寻求世界霸权的美国和北约帝国主义的斗争是进步力量的关键任务”的联合声明。该声明公然宣称，“俄罗斯不能输掉反对纳粹主义的战争”，“我们将把我们的行动和我们的生命献给这场斗争”。[19]

读到这里，读者可能产生疑问：既然有支持俄罗斯帝国主义的党派，那么是否存在支持西方帝国主义的党派呢？或许是由于俄罗斯与共产主义的历史联系，以及西方资产阶级早已十分清晰的反共意识形态，目前几乎没有打着共产主义旗号支持西方帝国主义的势力。

但在西方国家的非共产主义左翼、中左翼（社会民主主义、民主社会主义等）组织中间，也存在着一些为本国资产阶级战争政策辩护的势力。例如，早已资产阶级化了的德国社会民主党，作为执政党参与制定了德国扩充军备的政策。而德国左翼党虽然一直主张和平，反对在国外部署德国军队，许多党员也积极参与了反对扩军备战的示威，但党内仍有一些“改革派”人士希望该党能够加入亲北约的绿党和社会民主党的执政联盟。[20]

类似的还有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战争爆发后，该组织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同时“重申要求美国退出北约”，表示“不要战争，而要阶级战争”。[21]但该组织难以有效地管束其议会议员，使其与组织保持一致。例如，2022年10月，该组织成员、众议院议员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投票赞成了美国对乌克兰的一项军事援助。[22]

工人阶级选出的议会代表背叛工人阶级的行为，在国际工人运动史上屡见不鲜。财政上严重依赖俄罗斯杜马补贴的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如此，德国和美国的一些左翼议员也是如此。

2、左派——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

与支持战争政策的右派相反，也有一些共产党主张劳动人民不应做帝国主义战争的炮灰，宣布不应为帝国主义战争的双方提供任何支持，并提出“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口号。

战争爆发当日，希腊共产党、墨西哥共产党、西班牙工人共产党、土耳其共产党发起了一则联合声明，后续得到了约40个共产党和30个共产主义青年组织的签署。该联合声明指出，战争的背景是“美国、北约、欧盟和资本主义俄罗斯为争夺乌克兰的市场、原材料、运输网络而展开的激烈竞争”，“各国人民，在选择为垄断组织利益服务的一个或另一个帝国主义及其联盟的站队活动中没有任何利益。”[23]

之后，在第22次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上，包括上述四党在内的约20个党通过了《关于乌克兰领土上帝国主义战争的决议》，表示支持“乌克兰和俄罗斯工人对帝国主义的军国主义政策的抵抗”，认为“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分析的逻辑，而且是持续了8个月之久的战争，都已表明了俄罗斯政府所宣称目标的虚伪”，“对全世界共产主义者来说，跟在各国政府和资产阶级国家后面，为了本国资产阶级的利益而支持这个或那个资产阶级国家的集团，既是可耻的也是犯罪的”。更为可贵的是，该决议还进一步提出，“有必要利用服务于政府战争目标的武装，把各国人民之间的帝国主义战争，转变为阶级之间的国内战争”。[24]

在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之外，也有不少共产党持类似观点，例如德国马列主义党和印度共产党（毛主义）。

德国马列主义党一方面批评“德国社会民主党、联盟90/绿党和其他机会主义分子站在北约和美国一边”，另一方面批评“德国的共产党和德国左翼党部分成员不加批判地积极地与普京站在一起”。该党主张“反抗所有的战争贩子”，要求“俄罗斯和美国/北约：放开乌克兰！俄罗斯停止轰炸和入侵！解散北约和所有帝国主义军事联盟！全部德国军队从国外撤回！”[25]

印度共产党（毛主义）表示“强烈反对帝国主义势力之间的战争”，还详细说明了不同国家劳动人民的任务：（1）俄罗斯人民应“加紧开展抗议斗争，要求立即遵从世界人民的意愿、无条件结束对乌克兰的战争”，“如果俄罗斯政府肆意开展核战争、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那么他们（俄罗斯人民）必须学习十月革命成功的伟大经验”；（2）美国人民应“要求停止美国主导的北约军事联盟的扩张，要求美国停止向其卫星国和傀儡/买办政府出售军火，要求停止在这些国家部署帝国主义军队，要求销毁一切毁灭世界的核武器、生物武器、化学武器，要求解散北约军事联盟。如果美国胆敢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必须把战争变为国内战争”；（3）乌克兰人民应“谴责总统泽连斯基亲北约、亲美国的帝国主义政策”，“把帝国主义强加给他们的战争变为国内战争，夺取国家政权来保卫民族的生存”；（4）乌克兰东部的被压迫民族“不要依赖俄罗斯帝国主义争取自己的未来，而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依靠无产阶级的领导争取自己的未来”。

对于尚未卷入这场帝国主义战争的印度本国，印共（毛）主张“退出美帝主导的‘四国集团’军事联盟，不加入任何帝国主义联盟”，“如果当前战争演变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且印度加入了其中一方，那么印度的被压迫人民、群体和被压迫民族必须谴责印度。”[26]

3、中派——比较抽象地主张和平

上述两派，一派支持帝国主义的战争政策，另一派旗帜鲜明地提出了用国内的阶级战争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任务。还有一些党派介于两者之间，虽然谴责了帝国主义战争的双方——西方国家和俄罗斯，但是未明确指出要用革命来结束非正义战争，而是比较抽象地主张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

例如，法国共产党提出，“法国不应当参与这场冲突，不管是直接参与，还是通过提供军火间接参与”，主张“举办一场欧洲合作与集体防卫会议”。[27]英国共产党认为：“英国政府不应煽动战争和向东欧和波罗的海国家输送更多的军队和军备，而应利用其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身份与中国一道努力实现和平并通过谈判解决问题”。[28]

上世纪50年代以来，现代修正主义者大肆宣扬“和平过渡”、“结构改革论”等观点，不再强调用革命的暴力对付反革命的暴力，不再强调必须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在这种观点的影响下，很多共产党滋生了各国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也能保持和平的幻想，放弃或减少了无产阶级革命特别是暴力革命的观点。在帝国主义战争发生时，这些党派自然难以提出“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用革命阻止战争”的任务。然而，随着资本主义危机和帝国主义战争的加剧，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抛弃资本主义能够维持和平的幻想，觉悟起来，在反对剥削制度的伟大斗争中再次建立起革命的工人阶级政党。

4、特别关注：俄乌两国的革命左派

几年前，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曾正确地指出过俄罗斯的帝国主义性质。但在本次战争爆发后，该党却滑向了支持“特别军事行动”的歧途。这一背叛行为在党内引起了较大争议，亚历山大·巴托夫、克鲁彭克两位政治委员会成员和其他一些中央委员会成员退出了该党。[29]该党过去的青年组织——俄罗斯革命共产主义青年团（布尔什维克），在战争爆发后独立地举起了革命的旗帜。革命共青团（布）明确主张“不向北约帝国主义和俄罗斯帝国主义提供任何支持”[30]，号召共青团员“揭露顿巴斯土地上军事行动的本质”。[31]该团还揭露了俄罗斯政府对国内反战运动的镇压，并表示“不愿背叛自己信念的俄罗斯共产主义者不得不进一步转入地下”。[32]

俄罗斯另一个革命组织——俄罗斯马列主义平台强调，“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和一切真诚的人民对这场冲突中的哪一方都不能支持”，并揭露政府“更加强硬地镇压左派，特别是共产主义者”。该组织称“已有几十位同志入狱或被迫流亡国外”。[33]

除俄罗斯革命共青团（布）和俄罗斯马列主义平台之外，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内也有一些地方组织和党员（包括三位杜马议员）反对俄罗斯的战争政策。[34]

在乌克兰，同样有坚持革命立场的战士。2022年2月，乌克兰工人阶级运动协调委员会发表声明说，各国无产阶级的共同利益“和普京、拜登、卢卡申科或约翰逊的利益毫无共同之处”。该组织主张用“社会主义革命来彻底粉碎帝国主义及其阴谋”。[35]

2022年6月，乌克兰共产主义者联盟发表声明称，自己的目标是“是确保乌克兰傀儡政权战败”，呼吁工人和士兵“调转枪头反对乌克兰资产阶级政权，并把服务于资产阶级利益的帝国主义战争转变为工人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国内战争”。该组织同时向俄罗斯工人呼吁：“为俄罗斯资产阶级政权的失败而斗争，调转枪头反对俄罗斯寡头和他们的政治走狗。我们愿意同你们一道，为把帝国主义战争转变为阶级战争、为反对资本政权、为共产主义革命而斗争。”[36]

对乌克兰革命左派来说，反对西方帝国主义和本国垄断资本不等于要支持俄罗斯的入侵和占领，反对俄罗斯帝国主义也不等于要支持目前的反人民政权或赞成西方国家的“军事援助”。鉴于乌克兰国内各方力量斗争的复杂性，乌克兰工人阶级如何开辟独立的斗争道路，将是十分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