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人民力量以压倒性优势赢得斯里兰卡议会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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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澳大利亚“绿色左翼周刊”网站
日期:2024年11月20日
链接:https://www.greenleft.org.au/content/sri-lanka-peoples-power-coalition-wins-landslide-electoral-victory


11月14日举行的斯里兰卡议会选举具有历史意义。

工人阶级政党斯里兰卡人民解放阵线(People’s Liberation Front, JVP)——国家人民力量(National People’s Power, NPP)联盟的一部分——在该国议会(共225席)中获得了绝对多数。

国家人民力量由工会、妇女、学生和其他公民社会组织组成,曾在9月21日的总统选举中击败了老牌资产阶级精英政党。

在11月的议会选举中,国家人民力量赢得了62%的选票,反对党统一人民力量(SJB)赢得了18%的选票。

斯里兰卡有22个选区。议会共有225个席位,其中包括196个民选席位和29个为全国名单预留的额外席位。

国家人民力量获得了159个席位,取得了压倒性胜利,而该联盟在上届议会中只有3个席位。获得40个席位的统一人民力量是从统一国民党(UNP)分裂出来的,而后者自1948 年独立以来就是一个重要的资产阶级政党。

赢得议会席位的其他主要政党有两个:一个是泰米尔政党——泰米尔国家党(Ilankai Thamil Arasu Katchchi,ITAK),它获得了7个席位,主要在北部和东部地区有影响;另一个是获得3个席位的新民主阵线(NDF)。

新民主阵线是1977年推行市场经济的统一国民党的残余。它由前总统拉尼尔·维克拉马辛哈领导,其三名胜选的候选人在选举前刚刚加入该党。

“拉贾帕克萨党”——斯里兰卡人民阵线(SLPP)曾在2004年至2015年和2019年至2024年主导着议会,但这次只获得了3%的选票,赢得了3个民选席位和1个全国名单席位。

泰米尔政党和穆斯林政党获得了约6%的选票。

29个全国名单席位分配如下:国家人民力量(18个席位)、统一人民力量(5个席位)、新民主阵线(2个席位)、泰米尔国家党(1个席位)、斯里兰卡人民阵线(1个席位)、斯里兰卡穆斯林大会(Sri Lanka Muslim Congress)[1](1个席位)和萨瓦贾纳·巴拉亚(Sarvajana Balaya)[2](1个席位)。

在1100万张选票中,国家人民力量赢得了近700万张选票。这超过了拉贾帕克萨政权在2010 年的得票数,当时该政权残酷地结束了反泰米尔战争——其中涉及种族灭绝因素,类似于加沙目前的情况。

投票率约为69%,低于9月总统选举时75%的投票率。约530万登记选民没有参加投票。选举在星期四举行,很多人不能离岗去投票(尤其是在与旅游业相关的工作场所)。残障人士很难进入投票站,许多人对国家人民力量之外的候选人和现任国会议员的表现感到失望。

由于认识到民众对国家人民力量的支持,在约8000名候选人中,只有不到1000名候选人积极参加竞选。主要的资产阶级政党没有举行大型集会,也没有开展包括海报、横幅和剪贴画在内的大型广告宣传活动。

这表明大多数选民已经准备好在议会中进行“制度变革”,而且厌倦了商业化的选举场面。它凸显了人们对根植于腐败、裙带关系、暴力和责任缺失的老牌政党政治的共有的愤恨。

在9月的总统选举中,国家人民力量在山区种植园泰米尔地区(Hill Country plantation Tamil areas)以及北部和东部泰米尔和穆斯林地区的选民中表现不佳。不过,这一次他们弥补了这些不足,并通过提名当地社区的合适候选人来吸引选民。

国家人民力量的一项主要成就是让更多的妇女当选为议员。妇女代表从12人(占5.8%)增加到23人(占10.2%),其中20人来自国家人民力量。但在262名候选人中,国家人民力量总共只提名了34名妇女(占13%)。在该联盟的妇女候选人中,有3名来自泰米尔种植园社区的妇女——考虑到山区老牌政党的父权家庭动态,这是一项历史性成就。

国家人民力量的胜利反映了选民政治意识的转变,他们抛弃了老牌政党一直以来的选举政治文化:根深蒂固地依赖于赞助,促进资本的利益,而不是提高工人阶级的福利。

这场胜利也说明了人民解放阵线是如何在国家人民力量的联盟下组建广泛的社会运动和网络,从战略上重申工人阶级政治的。

国家人民力量的上台与2022年反对拉贾帕克萨政权的人民抗争直接相关。这次抗争与十多年前的“阿拉伯之春”以及葡萄牙、西班牙和希腊的反紧缩抗议活动有些类似,都是独立于政党之外,由包括工人阶级政党成员在内的一群活动家协调的。

虽然人民解放阵线支持这次抗争,但核心活动家更多地与阵线社会主义党(Frontline Socialist Party (FSP))结盟。阵线社会主义党于2012年从人民解放阵线中分裂出来,更加专注于挑战继续使北部和东部的泰米尔人和穆斯林社区以及山区泰米尔人社区边缘化的僧伽罗-佛教种族民族主义。

阵线社会主义党在人民斗争联盟(People’s Struggle Alliance (PSA))的旗帜下参加了议会选举,该联盟由参与2022年人民抗争的进步活动家领导。

人民斗争联盟成立于2024年6月,成员包括阵线社会主义党、两个较小的社会主义党派和一系列其他活动家。阵线社会主义党的两位主要领导人——努万·博帕奇(Nuwan Bopage)和斯瓦斯蒂卡·阿鲁林加姆(Swasthika Arulingam)——都是关注社会公正问题的活动家兼律师。

根据人民斗争联盟的网站,该联盟的目标是“通过建设社会主义社会,改变斯里兰卡当前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制度”,“解决影响大多数人的问题,解决长期的全国性问题,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外部影响,抵制印度和美国等国不必要的外来干涉”。

国家人民力量的崛起,表明了人民解放阵线是如何从战略上利用人民抗争以及随着新冠病毒大流行而出现的政治和经济危机的。

人民解放阵线由分裂自共产党的一个组织[3]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成立,主要吸引受过教育的僧伽罗农村失业青年。

1971年,人民解放阵线发动武装起义,表达阶级不满,抗议农村僧伽罗社区的种姓压迫,但未能成功。该党被诬陷煽动了1983年7月的反泰米尔大屠杀,因此被统一国民党领导的独裁政权(1977年至1994年)取缔。

统一国民党发起了一项父权制的僧伽罗-佛教种族民族主义计划,挑起了长达近30年的反泰米尔内战(1983年至2009年)。

1988年至1990年,人民解放阵线发动了第二次起义,来回应统一国民党政府同意让印度维和部队处理泰米尔解放斗争的僵局。这是一次残酷的历史事件,近6万人丧生,国家派出处决小队、动用刑讯室来镇压起义。

到1990年,人民解放阵线的大部分领导人已被暗杀,之后该组织退出了代议制政治。2004 年,人民解放阵线重新与拉贾帕克萨政权结盟。该政权主张军事化的国家战略,而不是与激进的泰米尔组织进行和平谈判。

在此期间,人民解放阵线获得了39个议会席位,扩大了自己的选举代表性。

现任总统阿努拉·库马拉·迪萨纳亚克(AKD)曾在2004年至2005年间被任命为农业、畜牧业、土地和灌溉部长。然而,2009年残酷的反泰米尔战争结束后,人民解放阵线开始反对拉贾帕克萨政权,从而加入了反对派。由于内部冲突和战略方向迷失,人民解放阵线的选民基础随之下降,直到2024年9月的总统选举。

“拉贾帕克萨党”在最近两次选举中的戏剧性失败凸显了2022年人民抗争对选民政治意识的影响。它揭示了老牌民粹主义政党政治的责任缺失。

这种假装亲近“人民”、吹捧魅力型领导人的民粹主义政治,有一些右翼领导人作为典型代表:美国的唐纳德·特朗普、俄罗斯的弗拉基米尔·普京、印度的纳伦德拉·莫迪和意大利的焦尔吉娅·梅洛尼等。

然而,这种民粹主义政治主要是为了加强精英阶层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权力,同时分化工人阶级。

这些精英包括商界、媒体、宗教、艺术、学界、智库、公民社会和工会的一系列参与者。其主要目的是创建一个“大众-国家”(popular-national)项目,进一步扩大放松管制的市场,实现利润积累,同时破坏社区及其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

通过改变选举政治文化,国家人民力量改变了这些态势。在选举获胜后,新总统呼吁选民不要过度庆祝和向反对党进行报复性攻击,这些行为过去在选举政治中十分普遍。相反,他鼓励公众以和平、非暴力的方式庆祝,避免燃放烟花爆竹。

随着国家人民力量掌权,一个关键的变化是选举暴力的减少。当地主流媒体和反对党利用人民解放阵线的暴力历史的记忆向选民灌输恐惧和疑虑。然而,在总统选举之后,国家人民力量用避免铺张浪费的国家仪式来向公众说明了政府的责任,从而改变了人们的看法。

国家人民力量还通过授权选举委员会执行反对贿选的法律,改变了政治赞助文化。过去,在任政府的政治候选人经常挪用国家和公共资源进行贿选。人民解放阵线摒弃了过去这些腐败和不道德的做法,赢得了包括中间阶级在内的选民的信任,而这些选民以前都忠于老牌政党。

国家人民力量的一项重要政策承诺是废除总统制,因为它破坏了议会和司法独立。这也与改造一直以来的僧伽罗-佛教种族民族主义的计划相呼应。

“民族问题”,即承认泰米尔人和穆斯林社区(尤其是北部和东部地区)的权利与不满,将是国家人民力量面临的一个主要挑战。国家人民力量赢得北部贾夫纳(Jaffna)地区的选举,表明斯里兰卡的选举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选民们拒绝了泰米尔政党中破坏民众参与的世袭政治。

国家人民力量承诺将这些地区由军队占有的土地归还给当地社区,并释放被监禁了不止十年的泰米尔政治犯。但是,国家人民力量在向北部和东部地区下放权力的问题上仍然态度暧昧,这表明它暂时与僧伽罗-佛教沙文主义者达成了战略妥协。解决“民族问题”的复杂性还在于国家人民力量是否有能力阐明阶级政治和再分配政治,并在不同种族和宗教的社区之间建立团结。

国家人民力量走向社会民主路线的政策转变,仍然受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导的债务重组议程的限制。该议程的直接目的是提高税收,扩大国家的商业化,减少医疗、教育和福利方面的公共开支。然而,削减军事预算并不在债务重组辩论的范围之内。

精英集团及其国际盟友将试图把国家人民力量引向威权路线,以维持“一切照旧”。锡兰商会(Ceylon Chamber of Commerce)的负责人被任命为总统的高级经济顾问,该商会是斯里兰卡两大雇主协会之一。

新总统还任命了一些重要的商界人士进入电信和零售贸易等部门,这些部门的国家商业化已被列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拟定议程。国有企业的商业化,使这些新建立的公私合作伙伴关系(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s)避免了公共问责和透明度问题。与此同时,国家人民力量的“经济民主”政策议程回避了任何围绕劳动力市场改革的讨论,这些改革旨在加强集体谈判机构,落实工人组建工会的权利。

对巩固这些政治成果来说,人民解放阵线与国家人民力量之间的动态关系至关重要。自2018年以来一直被拉贾帕克萨政权推迟的地方政府选举,可能于2025年1月举行,届时将选出8711名议员进入市政、城镇和部门议会。

人民解放阵线证明了自己的变革能力,并适应了人民以及一系列活动家团体和网络所表达的新的民主愿望。

在总统选举前,动员妇女是一项关键战略,这使得新议会中有更多的妇女代表。然而,被提名为候选人的妇女人数较少,只有一名妇女入选了国家人民力量的全国名单。人民解放阵线和国家人民力量内部反对父权制文化的斗争还涉及到改变工作、社区和家庭中的性别歧视文化。

虽然一系列工会都支持国家人民力量,但人民解放阵线的工会阵线及其学生运动组织的威权倾向,意味着人民解放阵线往往不重视与进步工会和民间社会组织建立实质性的联盟。

建设好联盟和团结,将是加强国家人民力量的核心任务所在。国家人民力量在其战略方向上更加多元化和开放。

重要的是认识到代议制政党政治与社会运动之间的动态关系。大多数资产阶级政党限制参与式民主结构,而这种结构是民主社会运动不可或缺的。更重要的是,与民主社会运动相比,政党的财政和获得国家资源的机会使其能够发挥更大的政治影响力,而民主社会运动大多是以活动家网络和微薄的资金为基础的。

在政党活动家与活动家网络之间建立团结,调动政治、经济和文化资源,对于加强作为公民运动的国家人民力量、表达人民的主权具有重要意义。这与最近的2022年人民抗争有关,这次抗争以参与性民主和包容性文化为基础,推翻了那位不民主的独裁总统。

国家人民力量这个由工会、政党、妇女团体、青年团体、公民社会团体和活动家网络组成的广泛联盟,在建设好团结的同时,还要努力实现人民解放阵线和国家的民主化。

工人阶级政党的压倒性胜利是重新构想劳动与生活的历史性时刻,同时也孕育了非暴力的代议制政治。现在是时候讨论如何将市场驱动型经济转变为公共驱动型经济的时候了,这种经济既要解决当地的生态问题,也要考虑到全球的生态问题;现在也是通过重组劳动力市场和重新评估家庭和社区内的劳动(包括照料工作),来解决失业、就业不足和贫困问题的时候了。